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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遇
■章铜胜
偶遇,是个偏正结构的词,而我更喜欢将其理解成一个并列结构的词,不用强调遇见的偶然性,也不用在意偶然遇见的对象是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之所以这样想,并不是有意为之,只是觉得,以这样的方式理解这个词,会更有意思一些。偶然和遇见,都有某种不确定性,将它们组合在一起,让遇见有了一些超出想象的惊喜在里面,有时,我会期待这样的偶遇。
中秋节后的一天上午,我在路上走,遇到一位熟人,我和他常见面,算不上偶遇。他见到我,和往常一样,停下自行车,站在路边和我聊天。我们之间共同的话题不多,聊个三言两语就会结束,然后各奔东西。可他每次见了我,只要有时间,总会停下来和我聊上一会儿。那天,他在临走的时候,忽然问我,中秋已经过了,怎么今年的桂花还没有开呢?经他一问,我这才发现,今年的桂花到现在还真的没有开呢,又想想这段时间持续的高温天气,也怪不得桂花没开呀。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解释桂花迟开的原因,但心里是有数的。在路上,遇见一位熟人,他问了一个我没有想到他会问的问题,让我发现了桂花迟开的秘密,也算是一种偶遇的惊喜吧。
国庆假期里,生活变得简单多了,稍有点空闲,便一个人出去转转。上午,在公园里散步时,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正迟疑间,他向我这边走来,并叫着我的名字,朗声和我打着招呼。我这才认出他是我的老师,急忙走过去,拉住他的手,喊了一声“老师”。我们就站在路边聊了好一会儿。我很少在上午去公园里散步,也没有想到在公园里遇到我的老师,初中毕业30年了,我和老师只见过两三次面,今天的遇见,于偶然中得之,还是让我高兴了一上午。老师离开的时候,我还站在那里,望着他的背影,莫名地开心,默默地想笑,其实我的心里还有许多想对他说的话,没有说完呢。
秋分过了,寒露也到了,这段时间里,我已经开始注意那些银杏树了。注意牡丹园里的老银杏树,广场上新栽的银杏树,还有湖边的那几棵银杏树,我观察着它们叶色的变化,希望从中找到秋天的影子。一天下午,我看着窗外小广场上的银杏树时,发现它的叶子已经不是夏天时的浓绿了,有点点泛黄,但仍存绿意,我想起一种颜色:秋香色。那样由绿变黄的过程,真的很耐人寻味。
有一天,从湖边走时,我也远远地看着湖边那几棵银杏树,它们的叶色比广场上的小银杏树要绿一些,走到树下,我才发现地上落了一地的银杏果。叶未黄,果已落,是我没有想到的。那些淡黄、橙黄色的银杏果散落着,落在路上的,被人扫到路边的草地上了,散落在草地上的果子,没有人去清理,它们随意散落在地上的样子,正是我所喜欢的。我站在树下,看了好一会儿那些散落的银杏果,我想起有一年秋天,在合肥逍遥津公园里看到的那些银杏树和树下落了一地的银杏果,想起在逍遥津古战场里,那个踏碎秋天的张辽的铁蹄,它在这个秋天里,随着一树银杏的落果声穿越而来,仿佛是我与历史、与秋天的又一次偶遇。不知道这次偶遇,会带给我一些什么,是秋天的静谧,还是历史的回声。在这次偶遇里,我是该惊,还是该喜。
晚饭后散步,多数时候是沿着固定的路线走的,有时和人作伴,更多的时候,是独自而行。夜里起了点风,风不大,但风易生凉,在微微的风里散步,人会感觉舒适一些。在走到一个转弯处,忽然嗅到一股花香,是桂花香,好熟悉的花香,在快要走过去时,我又走了回来,循着花香,在灯光下抬头看那株开花了的桂花树,一树黄花缀满了枝头,在夜色里,仿佛有一种骄傲的意味飘散开来。
我暗暗地想,这算不算是我与一树桂花的偶遇呢?它一直站在那儿,等着花开的那一天,也等着与我的目光相遇。季节不言,桂花无语,或许它们都知道,我们之间会有一次偶然的遇见。
一次偶遇,竟是那样的美好,它会留给我们一种记忆。这些记忆也有可能会被下一次偶遇唤醒。